台灣甲魚產婆 搶下大陸6成市場

屏東生蛋對岸養 出口年產值逾12億

文/陶墨衍　刊号/2009年05月56期 　


1年銷3億顆甲魚蛋、生產成本僅大陸大陸的1/3；從屏東縣產蛋到變成大陸各地桌上佳餚，台灣人用自創的養殖與商業模式，成為大陸甲魚的超級杯產婆。



一道「甲魚」料理正熱騰騰的被送往在新疆地區一家飯店的筵席桌上；客人美滋滋的享受著盤內集營養與色香味俱全的這條「魚」，卻不曾想到祂來自浙江省杭州市的農都市場，更想不到在6個月前，當時還在「蛋」裡的祂，正準備沿著小3通路徑，從700公里遠的台灣金門縣，漂洋過海到福建省莆田市，再走陸運到杭州。

甲魚，就是俗稱的鱉。在大陸，很早就有「鱉可補癆傷，壯陽氣，大補陰之不足」 的記載，自古以來就被人們視為滋補的營養保健品。所以，全大陸從沿海城市到最西邊的新疆，幾乎每家餐館都有甲魚菜餚，這是民間逢年過節、娶媳、生子必吃的一道平價料理。根據大陸水產學會與大陸龜鱉網統計，大陸甲魚年產量約為15萬噸，等於每年吃掉約4億只甲魚，大陸的甲魚市場如此龐大，誰能滿足這樣的市場胃納？

大陸甲魚養殖場孵養甲魚的鱉蛋，逾8成是仰賴進口。而台灣1年就向大陸貢獻了鱉蛋總量的6成，約3億1000萬顆；其中2億5000萬顆蛋銷往大陸最大的甲魚集散市場——杭州。以8成孵化率、當地1隻（以1隻平均1斤計）價格約新台幣60元算，台灣甲魚每年光為這座城市，就創造約120億元的產值！

再向上級商業源頭尋去，原來台灣9成的甲魚蛋養殖戶，都集中在屏東縣里港、九如一帶。裏港一名林姓盤商透露，以平均1顆4元計算，這種「台灣生，對岸養」的模式，自2001年以來，每年都為台灣創造約12億4000萬元的出口產值。



賣地 初養甲魚血淚史



甲魚蛋與普通鴿子蛋大小一般，台灣業者如何成為大陸6成甲魚的「超級產婆」？這其中的經歷路程背後，還有著一段供需失衡、競價廝殺的血淚史。

15年前，當大陸媒體傳出田徑好手馬家軍靠吃甲魚保持體力時，瞬間帶起了兩岸甲魚的飼養風潮。台灣加捷科技第3養殖場負責人鐘國榮從事甲魚養殖業已經10餘年，他回憶道：一開始，大陸業者來台大量采購成魚與魚苗（剛出生的小鱉）。1995年，當時的1隻魚苗飆漲至近90元，是現今價格的11倍，搶手的程度，「幾乎是抽根菸的時間，就可以賺進數百萬元。」

一時之間，如此巨大的利潤誘惑，頓時吸引了兩岸新進者一窩蜂投入，大規模的甲魚養殖場紛紛出現；3年下來，造成魚苗價格崩跌將近100%，甚至出現「甲魚吃掉地契」——賠到賣地的情形。甲魚蛋養殖協會理事長莊坤山解釋，業者初期需投入1200萬元的廠房成本，另外還有土地、飼料與衛生花費；但1隻母甲魚必須養兩年才能產卵，才有魚苗育成、出售，因此，有傳聞不少後進業者賠得傾家蕩產出場，成為那些一窩蜂湧入甲魚市場失敗者的心酸血淚史。



轉變 「生蛋」跳出紅海



到了1999年，杭州因為室內養殖技術成熟，加上有滬昆線、宣杭線等鐵路交會，可通往上海、南京等城市的技術與交通條件，一躍成為大陸最大的甲魚養殖集散地。但杭州緯度偏高，海洋性季風氣候使得杭州氣候寒涼，成為甲魚產卵的一大天然障礙；「甲魚會冬眠，水溫越低，產卵量越少，」台灣海洋大學水產養殖學系副教授黃沂訓說。

相較之下，台灣地處亞熱帶，氣候溫暖，故產卵量比大陸地區要高3成；加上台灣業者長期累積的產值技術，出口的甲魚蛋，孵育率高達8成，比大陸當地孵化的鱉蛋多出20個百分點。如此對比精算下來，大陸甲魚生蛋的成本竟是台灣的3倍多。雖然成魚利潤遠要優於甲魚蛋，但台灣業者經過那段相互拼殺的血淚史之後，痛定思痛，依然決定跳出紅海，專心「生蛋」，創出甲魚市場的另一片藍天。



旺季 確保高孵化率，抓住時機賺10倍差價



大陸甲魚市場淡旺季分明，價格波動極大，雖然台灣已經擁有甲魚生蛋優勢，然而賣蛋卻是在跟時間賽跑。大陸地區10月左右進入冬季，具食補效果的甲魚的熱銷之門也隨之開啟，養殖場自3月開始搶購的魚苗，能搭上10月消費旺季。因為甲魚是會冬眠的動物，所以越接近冬季養殖，甲魚生長的速度越慢，必須移至用爐炭燒水的溫室，這就等於增加了養殖成本，旺季與淡季的鱉蛋，價差最多能達10倍。

甲魚在台灣經歷3個半月的冬眠期，2月就可以開始產卵，這樣推算下去，剛好趕上大陸的收購高峰，不過台灣甲魚業者不能避免要與產季較長的東南亞相互競爭。為此，台灣400個甲魚養殖戶、20個甲魚盤商，從生產到運輸一貫作業，攜手提升出口蛋的孵育率到8成，遠超過東南亞的6成孵育率，以質量取勝，搶下大陸6成的市場占額。

加捷科技研發協理葉明福解釋，母甲魚體內脂肪酸含量，會左右荷爾蒙，進一步影響繁殖情形；台灣以海雜魚飼養甲魚，內含豐富的不飽和脂肪酸，經過3個半月的冬眠，母甲魚囤積養分才產卵，因此台灣甲魚的孵育率，會比東南亞還高。但影響孵化率的，不只是氣候和飼料，從人為挑選到運輸過程，養殖業著與盤商必須嚴密配合。養殖基地裡剛產下的蛋，會先移至恒溫32度的預孵室3天，代表受精與否的氣室會漸漸出現；裝蛋時，工人檢視氣室大小，若未超過1/3面積，就是顆無法孵化成鱉的蛋，必須淘汰。並且這些受精的蛋會安置在一層又一層的保麗龍之間，養殖戶裝箱時，盤商按不同的養殖場編號，當作甲魚蛋的「生產履歷」。下次交易，對岸業者若回報哪箱蛋的孵育率低，盤商再向養殖場反映。就像剛孵化的小甲魚，能最快找到水源，就能存活下來，甲魚盤商也是如此。他們帶著大批蛋漂洋過海，再經陸路來到杭州，仰賴長期建立的人脈，和當地的大陸盤商合作，他們租下倉庫，設置轉運站，一個站1天最高峰買賣進出達50萬顆蛋。總之，這般認真負責的一條龍服務的目的，就是必須要保質保量的讓剛產下的甲魚蛋在一星期內安全「登陸」。



競爭 台灣業者及時調整



台灣甲魚業者與盤商提供與運輸出來的甲魚蛋，除了杭州當地，還經由杭州盤至廣東、福建的養殖場。待6至8個月養成後，再運至杭州批發甲魚的農都市場；1隻甲魚的批發價格約新台幣60塊錢，經大陸盤商銷售至各城鎮市集，價格多3成，約80元；而一半餐廳的甲魚菜餚，一道約160元新臺幣，利潤近1倍。此般可觀的利潤讓台灣甲魚生意立穩大陸市場的同時更給商人們帶來動力。

但是近年來，泰國甲魚蛋業者正在奮起直追，直逼台灣業者在大陸的甲魚市占率。莊坤山說，08年泰國調節產蛋時節，比台灣早一個月出貨，搶到的價格，比台灣蛋多3成。多年來，台灣業者自行摸索養殖技術，雖然已發展出一套商業模式，莊坤山說：「但大多還是各自登山，整合的力量有限，養殖和議價就會輸人一截。」

甲魚是生命力極強的動物，剛從沙堆鑽出的小甲魚，能靠著靈敏的感官找到水源。台灣業者就像甲魚一般，總能找到出路，但若缺乏有利的合作模式，一旦耗盡天然優勢，面對價格波動極大的甲魚市場，就可能成為找不到水源地的小甲魚殘骸。畢竟，兩岸一家親，自家的甲魚市場在自家門前被搶占，無論從大陸一方來看還是台灣業者的角度而言都會不服氣。